第280章 她还真是与众不同

河渠重建,非一日之功。

京都调来了兵马,沿着沟渠两岸又多加了一道防洪堤坝,日夜坚守两侧。

静待熬过雨季,水位下沉之时,再开始炸开重新动工。

苏南初见到了那些硝石。

孟德彰当年搜刮来的,最后都落到了沈璟之手上。

蒙着黑布的木板车一车一车的拉过去。

工部尚书孙礼从京都赶了过来,畏头畏尾的跟在沈璟之身后请示:“皇上,这是重新修订过的图纸,已经经过再三核查,这次绝对不会出现问题。”

他把册子递过去,即便刚刚下完雨,天气并不是十分酷热,满头冷汗亦止不住。

短短几天,京都风云大变,血雨腥风,每天大早醒过来听见的第一个消息就是,谁谁家又被抄了,谁谁又被下大狱,谁谁又被砍了,死几个人跟闹着玩一样,你说谁不怕吧?

前一天还在一起虚以委蛇的老伙计,第二天就只能看见对方坟头,啊不,坟头也没,都是乱葬岗。

沈璟之只睨过去一眼,没什么心思细看,估计他也看不懂,瞧着那边正在兴建的工事道:“把开支详录提奏上来,交由御史台勘核。”

御史台有苏禀谦,不是倔吗,现在轮到他倔的时候了。

“是。”孙礼忙低下头恭敬应下,他擦了擦冷汗,将手收回来。

随之想起来什么又道:“还有一事…”

“这前几日提到的,兴办学堂之事,是要挂在工部名下,还是吏部名下?还望皇上明示。”

两者界限并不是很清晰,若说挂在工部吧,官员任调需要经过吏部,可若是要说属于吏部吧,这学堂里培育的,又全部是他们工部的人。

这让他们如何着手准备。

周围人来人往正忙来忙去搬运着土袋,偶尔会路过他们行个礼,更多时候都在埋头忙着自己手上的活,各司其职,井然有序。

沈璟之并未急着回答,直到快要踏出此地时,才留下一句:“不急,回朝再议。”

孙礼立马明白,这是要在朝堂上公开提出来商讨,毕竟平白多出来这么一个司职,还是要和各部协商两下意思意思的。

他咽下剩余的话,忙上前跟上引路。

..........

不得不说,九族的威慑力是真猛,自从沈璟之来了这里,关东里连个耗子路过都得立正敬个礼。

一个个干起来活跟打了鸡血一样。

仅仅不到半个月,整个关东的气象已然截然不同。

跟着来的绣娘工匠被安排进了“锦坊”,专门招收那些在家闲来无业的男女老少进行授业,达到出师标准后,便可入行内做工,凭借完成绣品数量领取工钱。

若是手脚粗苯者,也可以选择入官署工坊,染布作坊做杂工,都是一些不需要任何技巧就能做的手工活,又或者力气活,累点苦点,但是最起码官署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。

除此之外,还有木匠,工匠,又或者各种杂工…

一排又一排修建起来的高门大院,像是雄狮一般坐落在这个死气沉沉的都城里,将一条又一条生命又重新拉回这个世界,给一个又一个的人带来生的希望。

苏南初跟澹北赤黛也在,上官堇也跟着,他们走在这里的街道上,都在看着这个焕然一新,又重新恢复生机的城池。

其实,沈璟之弄的官署,还有锦坊工钱很低,低到什么程度呢,也就勉强能吃饱饭。

可是好像所有人都干的很起劲,边干还边笑容洋溢。

其实百姓们要的不多,天灾人祸,他们避无可避,亦没有什么选择避开的权力。

他们要的。

只是在他们残败颓萎,不见阳光,只能静待天命时,还有人没有放弃他们。

还有人想要他们活着,好好活着。

这就够了。

只要有人看出来他们的脆弱,给他们开一个微乎其微的缝隙,他们会在这贫瘠的土地上,开出最艳丽的花朵,

这就是生命力最最顽强的“老百姓”。

...........

走了一圈,不知不觉又到了晌午。

几人上了饭桌,这是苏南初来了这里这么多天,第一次出来转,说实话,沈璟之是有点做帝王的天赋的。

只是,她看着满桌子已经端上来的大鱼大肉,又想起来了刚才看见的“锦坊”工人的工钱。

她圆滚滚的眼珠子盯着,叹气:“按现在的物价,绣坊里的工人需要做一个月的工,都不一定可以吃得上这么一桌。”

可不嘛,就那醍醐、麆沆、野驼蹄、鹿唇、驼乳麋、天鹅炙、紫玉浆、玄玉浆,又有多少人能吃得上其中一样。

上官堇不知道是不是还惦记她穿那正红嫁衣的事,这两天对她说话总阴阳怪气的,这不放个屁也关他的事,呲开那大牙开始道:“这么聪明,看不出来这是为何?”

苏南初不耐烦地瞪过去:“我感叹的是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,又非爷的决策有错。”

这种利民政策,怎么可能让人有盈利的空间。

要知道,如果一个东西可以挣钱,那这个东西永远落不到平头百姓手中。

中间会有无数个看不见的人截胡与民逐利。

所以,把工钱放到最低是对的。

这是最低保障,不是让人钻国家空子,给自己谋利的工具,也只有这样,这样的保障才能轮到真正有需要的人手里。

苏南初搬着椅子往沈璟之身边挪了挪,她还是离沈璟之近点吧,最起码这孩子话少。

上官堇看见她那动作,又无奈摇头笑了笑,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,她还真是与众不同。

看着对方又狗腿着给他那冷面表兄夹菜,然后在一旁谄媚的说着什么,时不时还丝毫不掩饰的翻着白眼,他默默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
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。

他表兄这一辈子没有过什么想要的东西。

包括这皇位,也是一个个重担压着他不得不去争,没人问过他想不想要,他,包括上官家,他姑母上官皇后,都在无声的驱使着他…

他不争,他们就都得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