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1章 只是一个死人
“不好意思。”
林父还没看清是跟谁撞到一起了，往后退了一步，致歉。
木然所幸戴着口罩，顺势将扎着的低马尾松开，微微侧开脸颊，低声道，“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？”
“抱歉抱歉。”林父身上酒气很重，显然是喝了酒。
木然扫了一眼，只见对方眼神也有些迷糊，态度倒是很真诚。
对待一个陌生人倒是能够流露出几分真切的心意，而她，林家的亲生女儿，却落得这样的下场。
林家夫妇还真是够好的一对父母。
“算了，我要你道歉有什么用。”木然忍下心中的怒火和怨气，“赶紧走。”
林父最终依旧嘟嘟嚷嚷说着道歉的话，往前迈着轻飘飘的步伐走了两三步，忽然间停了下来，一个转身，眼神迷离，眯起眼想要聚焦，“星月？”
木然身子骤然一僵硬，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，怎么可能？
她现在和之前的那张脸绝无半分相似，林父眼下还是一个酒鬼，意识不清楚，怎么可能认得出她？
“星月。”林父又折返回来，距她只有一步之遥，再开口，声音也有些哽咽，“是你么？星月？”
林父这会头疼欲裂，眼前的光影树影全都混乱在一起，他只觉得木然这背影很熟悉，渐渐和脑海中的一个影子重叠。
“你喝多了，在这里发什么酒疯，赶紧滚，不然我报警了！”木然稳住心绪，告诉自己不过就是个小插曲罢了。
但她始终无法解释为什么听到这个称呼，就抬不起脚了。
林父忽然眼泪就落了下来，这么大年纪了，忽然就哭了，听到抽噎声的时候木然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。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是我认错了。”
“星月，爸爸对不起你，我不是个好父亲，我也不配当父亲，都怪我，全是我的错，是我的纵容，是我的不阻拦。”
林父泣声泪下，“我不是个东西，你是我女儿啊，你是我女儿啊，我怎么能这样？我知道错了，我真的知道错了。”
“你就恨我吧，怨我吧。”
木然依旧保持着原有的站姿，一动未动，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僵硬了，她不知道为什么林父会冲着她喊林星月，也不知道为什么林父会突然忏悔。
不过最重要的是，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整个胸腔里都有种压抑的共鸣感，这种情绪几乎是要她窒息。
“星月，爸爸真的好想你，爸爸对不住你，你回来了之后，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，一天都没有。”
木然眼角悄无声息划过了一行泪，她舌尖顶过上颚，微微攥拳，极其僵硬地转过身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瘫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的林父，“你到底是在做什么？”
“不就撞了你一下吗？”
林父显然是因为那恍惚的背影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情绪，这会想起了林星月，加上酒精作用，彻底情绪失控了。
木然真觉得自己是疯了，之前被林家夫妇当成个赚钱的工具人，祸害成如今这个样子，为什么看到林父这模样，心中还是有些痛苦？
林父晕晕乎乎，嘴里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。
“你真的不觉得现在道歉有点晚了吗？”木然呢喃道，像是在问自己，又像是在质问林父。
木然上了车，也没有离开，就这么在车里无声无息注视着林父，林父在原地坐了好久好久，最后大概是冷风把他醉酒的脑袋吹得清醒了点，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。
林父到家，林母刚做完脸回来，“又去哪喝酒了？”
“应酬。”林父情绪不高，因为哭过，声音也是有些沙哑的。
林母哦了声，轻轻拍着自己的脸，从林父身边路过，发现了不对劲，“你身上怎么还有香水味？”
“你她妈到底是应酬去了，还是出去找女人去了？”林母抓住了林父的胳膊，“你到底是去干什么去了？”
“好啊你，现在还会自己找乐子潇洒去了！”
林母咄咄逼人，“也是，你现在一身轻松，也没有孩子要养，就在这里花红柳绿下寻乐子，你多大年纪了，还学人家小年轻呢？”
林父蔫着脑袋，“我没有。”
沾上的香水味，也是来源于木然身上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久，味道依旧还未消散开去。
“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？眼睛怎么还红了？”林母这才看到了林父通红的眼眶，“你哭了？”
林父一摆手，抽出了自己的胳膊，“老婆，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？”
大概是瞅见了林父情绪不佳，此时此刻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一样，林母态度语气也变好了一些，“你说。”
“咱去看看星月吧，给星月选个好地方，不是有钱么？给她选个好地方，让她可以长眠。”一开口，林父险些眼泪又要落下来。
林母脸色骤然一变，“我看你真是喝多了，人都死了，还做这些没有意义的干什么？死了花钱给谁看？”
“昊昊这一点真是完全遗传你，心软，心软是最没有用的。”
“你别在那假惺惺给自己找心理安慰了，没有用。死都死了，别花那个钱，你知不知道现在钱有多难挣啊？”
林父蠕动着嘴唇，“可是，可是那边前本来不就是星月的吗？老婆，我都让人打听好了，也就花个五六万就行了，就能换到一个很不错的地方了。”
“星月当时不是赔了一大笔钱吗？也就五六万，家里积蓄也不少，昊昊眼下也能挣钱，不花家里的钱。”
“老婆，算我求你了。”林父眼眶又红了，蕴含着泪水。
林母纹丝不动，没有丝毫情绪波澜，说得坚定，“不可能，你不要做梦了！这个钱我不会花的，花在一个死人身上能落得什么？”
“你现在想要做好人已经晚了，知道了吗？喝多了就滚上去睡觉，别在这里碍眼烦我。”
林父眼中最后一点零星的光也消失殆尽了，“我今天好像看到......星月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