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6章
乔曼等了两秒,没等到外头赶牛车的车夫的回答,反而听到一声“噗通”。
像是什么东西砸在黄土地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飞溅的尘土,透过布帘的破烂缝隙钻进来,飘在她脸上,一阵扑鼻的呛人气息。
乔曼心神一凛,攥紧手枪,猛然掀开布帘子。
只见车夫的心脏处,插了把德国军刀,鲜血横流,一刀致命。
难怪车夫临死前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,就倒地而亡。
不远处,朱乾川飞身跳下车,抬手就是两枪,击中拉车的大黑牛的两条粗壮牛腿。
大黑牛疼得在原地打转,张开嘴巴痛苦地“哞哞”叫。
眼看着朱乾川马上就要冲上牛车,乔曼阴冷一笑,抠动扳机,抬手就是两枪。
“阿川,夫妻一场,你竟然为了傅安安,迫不及待想亲手杀了我,既然你无情,那就别怪我无义。”
砰砰两枪。
朱乾川见势不好,迅速往旁边闪身躲过。
虽然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子弹,但也被逼得不得不停下脚步。
乔曼瞅准时机,拔腿跳下牛车,拖着两条义肢,一瘸一拐,咬紧牙关快速往前逃窜。
她勘察了整张南城地图,爬过这座土坡,坡谷下面有条绕坡而过的河流,就是秦淮河。
这个季节的秦淮河,经过端午节大量强降水的龙舟水天气,水位升高,奔涌澎湃。
此时此刻,跳入河流之中,她还有生还的可能。
但落入朱乾川手中,她必死无疑。
朱乾川来势汹汹,满脸杀气,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她死。
就像当初他打定主意要休弃傅安安一样,仅凭一句谎言,就厌恶了傅安安,对傅安安多年待他的真心真意视而不见。
薄情寡义的同时,兼具心狠手辣。
让她又痴迷又痛恨。
乔曼站在山坡上往下望了眼,果然,江水滔天,巨浪翻滚。
她深爱的男人,为了被他早已休弃掉的傅安安,把她活活逼上绝路。
真是可恨,又可笑。
乔曼站稳身子,缓缓转过身,看向朝她步步逼来的朱乾川,怀着最后一丝希冀说道,“阿川,你说过,遇到我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的滋味……”
“你还说过,这辈子定不负我。”
“可现在,你却端起机关枪想要我的命,这就是你所谓的,这辈子定不负我?!”
乔曼牵起嘴角,英气逼人的脸庞,第一次,真真切切浮现出一抹脆弱的苍白感。
朱乾川从未见过她这幅破碎的模样,微微一愣。
很快,冷嗤了声,高高扬起手中的机关枪,对准乔曼心脏处。
“那些话,我确实说过。”
朱乾川戾笑连连,狭长眼眸泛出白霜般的冷光。
“但当时让我许下誓言的乔曼,是一个抗击日国鬼子不惜流血牺牲的女战士,而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坑杀无数英勇战士的汉奸卖国贼。”
“我眼瞎心盲中了你的算计,为了你那张假仁假义的假皮,残忍伤害安安,所以我活该失去她,我认!”
“可惜,你还是不了解我,感情上,我可以犯糊涂,为了你表演出来的假象背叛安安,但家国大事上,我自认是一位合格的军-人,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奋勇杀敌,效忠国家效忠海城每一位老百姓。”
“所以,乔曼,这一次,你死定了。”
最后一个字吐出,朱乾川有力的食指,倏然按动扳机。
砰砰砰。
三发子弹带着朱乾川的愤怒,朝乔曼的胸口激-射而去。
乔曼早在朱乾川动手之际,就张开双臂往后仰面栽下去。
子弹擦着她的头顶发丝,射-进苍茫河流中。
她惨笑一声,心底的不甘和愤恨,熊熊燃烧。
“阿川,你以为摆脱了我,就能如愿以偿追回傅安安?!”
“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负与天真,可偏偏,我就喜欢……”
你这点可笑的自负与天真。
乔曼跌出坡谷,身子在半空中沉沉浮浮。
随着一声爆破的巨响,她整个人砸进了秦淮河,眼角那颗泪,也终于掉落。
河流无情,哗啦啦的洪水巨流,瞬间将她淹没。
朱乾川脸色微变,加快脚步跃上坡顶,端起那挺机关枪,对准吞没乔曼的滚滚浊浪突突突狂射子弹。
直到枪膛里的子弹射光了,才罢手。
回头看向追上来的方成和兵士们,眸色寒凉,从薄唇挤出一句话,“方副官长,请转告顾大总统,即刻登报宣告乔曼已死。”
方成望着谷底涛涛激流,愣了两秒,“乔曼掉进河里,生不见人死不见尸,要不要再找找,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死透了。”
“她不谙水性,必死无疑。”
“不过,我会留下一些人手,随时留意乔曼的尸体,这么一件小事,不好劳烦方副官长。”
朱乾川摆摆手,俊脸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,接着开口道,“南城事了,我马上回海城,剩下的善后工作,麻烦你了。”
“我的分内事,朱少帅不必客气。”
方成说完,指了个精干的兵士,交代他把朱乾川送往火车站。
晚上十点整。
朱乾川风尘仆仆抵达海城,没有回少帅府,而是秘密去了趟交通部,找到他几个心腹,安排他们去给他办一件最重要的事,越快越好。
交代完后,朱乾川悄然离开,在附近找了间不起眼的小饭店住下。
翌日大清早上,他结完账走出饭店,在街口拦了辆黄包车,慢悠悠地回家。
朱母在松鹤院的正厅吃早膳。
寡淡的清粥小菜,吃得她满嘴苦涩。
傅安安掌家的那三年,用她丰厚的嫁妆好吃好喝地供着自己,以至于这张嘴彻底被养刁了。
再吃这些穷困时吃惯了的东西,却怎么也咽不下去。
都怪乔曼那个不知廉耻的玩意,勾搭上阿川,逼着阿川休弃傅安安。
朱母啪地放下碗筷,拉长一张老脸,怒气冲冲道,“周婆子,你去把乔曼喊过来,我倒要问问,她是不是想活活饿死我?”
周婆子站在墙边,偷偷看了眼朱母的脸色,“老夫人,少夫人一个月前出了门,就再也没有回府。”
“一个月没回府,她眼里还有没有廉耻规矩?”朱母猛地一拍桌子,勃然大怒,“你去找阿川的副官,叫他把阿川找回来,这么个毫无廉耻之心的女人,必须休弃,马上休弃!”
朱乾川左脚踏进门,就听见朱母的咆哮,刚要开口劝两句,门外传来副官焦急的声音。
“报告少帅,外面有很多人打进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