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6章
直至此刻,薑锦不得不承认她败瞭,败得彻底。
祈伯璟骑马跨过地上尸体,不疾不徐地朝她走近。
薑锦厌憎地看著马上的祈伯璟,缓缓朝后退瞭半步。
然而——
她忽而想起什麽,扭头看向大殿,随后一把夺过禁军腰间长刀,快步入殿。
薑闻廷见此,皱瞭下眉,亦随之入内。
薑锦步子迈得快急,仿佛身后有阎罗索命。她半步不停,径直朝著内殿去。
然而忽然间,她馀光瞥见殿柱旁的杨惊春,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定定在她脸上凝视瞭一瞬,脚下陡然调转瞭个方向。
杨惊春盘坐在地,仍旧被绑著双手,看守她的宦官和宫女知道外界起瞭宫乱,但不知究竟发生瞭什麽。
但他们观薑锦手持长刀、容色苍白如鬼魅,也大概猜到今夜注定不详,齐齐刷刷跪瞭一地,恭敬中又带著说不出的恐惧:“娘娘……”
薑锦没理会他们,她一双眼死死盯著杨惊春的脑袋。
杨惊春见薑锦面无表情地提刀朝自己走过来,神色一变,蹭一下站起身就要跑。
薑闻廷亦看出瞭薑锦的意图,暗道不妙,上前赤手夺过刀。
薑锦手中一空,猛回头看去,还没瞥清,下一瞬那锋利的刀刃便抵上瞭脖颈。
冰冷触感若即若离地抵在喉间,薑锦身形蓦然僵住,她低头看瞭眼横在颈前的剑,目光寻著刀身一寸寸看去,最终落到持剑之人的脸上。
“薑闻廷?你想干什麽?!”
杨惊春靠立柱侧,紧张又不解地看著薑闻廷,显然也不明白他为何临阵倒戈,与薑锦反目。
薑闻廷还是端著那副冷淡的神色,他看瞭眼杨惊春,道:“不干什麽,隻是杨小姐乃太子妃,玉体尊贵,不容有损。”
他说著,刀刃一转,割开瞭绑在杨惊春身上的粗绳。
杨惊春身上一松,意外地看著薑闻廷,她动瞭动酸痛的手臂,跨过地上一衆太监,躲至一旁。
祈宁上前同她站在一起,一起看著这出乎意料的冲突。
薑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她看瞭眼殿门外踏上阶梯的祈伯璟,又看向薑闻廷,警惕后退:“你是太子的人?”
事已成定局,薑闻廷也不再隐瞒,坦荡承认:“是。”
薑锦神色僵硬,目中满是愤怒:“薑文吟这贱人!竟然叛我?!”
薑闻廷挑起眼皮看她:“娘娘误会,父亲他自始自终都是站在娘娘一边的。”
薑锦缓缓明白过来,她不可置信道:“你将你父亲卖给瞭祈伯璟,弃傢族于不顾?”
薑闻廷反驳道:“父亲昏聩,利欲熏心与娘娘合谋造反,架族中百人于断头刀下,这才是弃傢族于不顾!弃我母亲与其傢族于不顾!”
造反,是诛三族甚至亡九族的死罪。
薑氏一族、薑闻廷外祖父一族、甚至万傢,都要受牵连。
成则为逆臣贼子,败则满族白骨。
当年在含弘学堂读书时,课上先生所讲的棋坛旧案薑闻廷一直记得。
一人之失,满族受害,他的母亲、妻子都难逃一死。
蒋氏明笙在前,薑闻廷绝不会让怀有身孕的万胜雪成为下一个无辜受牵连的蒋氏。
先生的课没有白教,薑闻廷自幼读的圣贤书也没有白读。忠义礼法,总有一字听入瞭耳中。
薑锦仔细端详著薑闻廷的神色,忽而粲然一笑,瞭悟道:“你知道瞭。”
薑闻廷没有说话,薑锦笑意更浓:“你知道你父亲与本宫的事,你要替你母亲杀他。”
不等薑闻廷回答,她又疯道:“杀得好!那畜生早就该死!”
祈宁看著宛如失瞭心智的薑锦,眼中泪光闪烁。
这人祈宁恨不得,舍不下爱,眼睁睁看著她走到这一步,走入穷巷,成为衆矢之的。
“母妃……”
薑锦闻声,脚步一顿,看向朝她走近的祈宁。
她抬手轻抚上祈宁的脸颊,此时此刻,她眼中竟流露出些许温情。
但不过须臾,又被心中恨意所覆盖。她瞥见祈伯璟入殿,用力一把推开祈宁,大步朝内殿走去。
祈宁狼狈地后退瞭数步,流泪看著薑锦。
薑锦拔下头顶簪子,攥紧手中,薑文吟必死无疑,但还不够,她还有一人可杀。
第一百八十七章 威胁
内殿窗扇紧闭,空荡静寂,隻能听见外界的雨声敲打屋簷的声响。
殿内燃著的灯烛已经熄灭大半,隻剩墙角寥寥数盏宫灯还亮著。
微弱的宫灯照不亮高阔的大殿,半明半暗中,薑锦快步踏上阶梯,走向龙榻。
华丽的裙摆拖在身后,在干净的地面留下一道湿长逶迤的水痕。
“皇上,皇上您醒醒!”她侧身在龙榻旁坐下,声声唤著昏睡的老皇帝。
皇帝闻声转醒,徐徐睁开瞭浑浊的双眼。
薑锦低头看著他,脸上挂著疯癫又焦急的神色:“皇上,大事不妙,太子反瞭!”
皇帝早已被薑锦的丹药毒害得昏聩痴呆,听见这话,也隻是睁著迷茫又昏沉地看著她,像是没能认出她是谁。
薑锦掌中尖锐的簪子就隔著一线的距离抵在他的喉咙间,轻易便能刺进那松弛疲老的皮肤中。
皇帝没有察觉到这近在咫尺的危险,他偏头缓缓看向一旁案几上的茶壶,有气无力地伸出手:“水……我要喝水……”
薑锦见他痴傻,恼羞成怒地掀开床幔,扶皇帝起身,指著大开的殿门,语气阴狠地在皇帝耳边道:“您瞧瞧!睁开您的眼睛仔细看看,您的儿子造反瞭!”
兵甲与脚步声逼近内殿,浴血的将士手持灯火,涌入殿门,镇守在门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