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5章 刁蛮小姐

话说那杨炯,领着一千卫队,扮作完颜百哲的模样,大摇大摆地朝着皇子府邸而去。

一路上,百姓们见了,纷纷如同见了瘟神一般,匆忙避让。瞧那些人,一个个眉头紧蹙,神色中满是嫌恶,仿佛这“完颜百哲”身上带着什么秽气,避之不及。

有的百姓匆匆忙忙,脚步慌乱,像是身后有恶犬追赶;有的则捂着口鼻,侧过身子,满脸嫌弃地快步走过。那些年轻的姑娘娘子们,更是吓得花容失色,发出一声声尖叫,裙摆飞扬,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。

不过片刻,这街道便瞬间空荡无人。

杨炯见此情景,眉头微微皱起,转头看向身旁的完颜菖蒲,眼中闪过一丝不屑,冷声骂道:“就这等人嫌狗厌的混账东西,你还这般护着他,不觉得丢人吗?”

完颜菖蒲心中暗自叹息,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,轻轻抿了抿薄唇,神色淡淡地回应道:“若你的弟弟也是这般行径,你又当如何?难不成真能狠下心来大义灭亲?这世间,亲情二字,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?”

说罢,她微微抬起头,目光望向远方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惆怅。

杨炯听了,脸上闪过一丝不悦,用力抽了下马臀,冷哼一声道:“我并无弟弟,即便有,我杨家也断不会教出这等畜生。便是我最荒唐之时,也不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。

他落到今日这般下场,皆是你们平日纵容溺爱之祸。从小不加管教,任由他胡作非为,你早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,怪不得谁。”

“我听闻你有个妻妹,若她也做出那等天怒人怨之事,你又该如何处置?”完颜菖蒲不依不饶,目光如炬,紧紧盯着杨炯,又缓缓转头看向身后的李澈,继续追问。

“绝无可能,我别的不敢保证,但从不欺压良善这一点永远不会变。”杨炯语气笃定的回应出声。

完颜菖蒲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,语气轻飘飘地说道:“是吗?那我倒要问问,是谁在我马鞍上涂的痒药?是谁半夜折腾我三弟起身,惊吓于我?又是谁在我水囊中下的慢性毒药?这些事,你不会毫不知情吧?”

杨炯听了,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,眉头紧紧皱成一个“川”字,回头看向李澈三人。

只见李澈眼神闪躲,一会儿望向天空,一会儿又看向地面,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,那模样,任谁瞧了都知道是做了亏心事。再看一旁的梁洛瑶,扑闪着大眼睛,佯装镇定,看向杨炯时,尽力装出一副疑惑之色,不时还嘟嘟嘴,满是无辜之态。

杨炯面色一冷,眼中闪过一丝怒色,狠狠瞪了两人一眼,开口骂道:“你们俩可真有本事!都会给人下毒了,还被人给抓了个正着,不嫌丢人!”

“都是被子干的!”两人竟异口同声,纷纷指向一旁的耶律倍。

“你……你们忒不讲义气!平日里称兄道弟,关键时刻却将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,你们……你们太过分了!”耶律倍气急败坏,脸涨得通红,跳脚大骂。

“你们三个等着,等我空闲下来,一个都跑不了!”杨炯面色阴沉,满脸皆是教训之意。

倒不是反对三人用手段,毕竟三人身份特殊,若真被自己带成小白兔,以后自己不在他们身边,岂不是会被人欺负死。杨炯气的是三人想做却又下不去狠心,结果做了还被人发现了,这就太蠢了。

三人中也就耶律倍够狠,直接下了毒,但还被完颜菖蒲给发现了。这就说明他做事之前没动脑子,根本就没查清楚对方的底细就下手,这要是回了辽国朝堂,不被人玩死才怪。

三人跟随杨炯已久,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。见他此刻虽在发脾气,可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愤怒,反倒满是谆谆教诲的意味。他们三个皆是心思聪慧之人,瞬间就明白了杨炯因何生气。

李澈微微低下头,双颊绯红,默不作声。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,头垂得更低了。梁洛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,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,眼睛却不时偷偷地看向杨炯,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杨炯讨厌自己。

耶律倍神色有些黯然,一直以来,他都将杨炯视作自己的榜样,如今被姐夫这般教训,心里实在不是滋味。他微微低下头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落和沮丧。

完颜菖蒲见此情景,眼眸轻轻一挑,眼中闪过一丝狡黠,揶揄道:“现在可还有什么话说?你们自己行事不端,却还在这里教训别人,岂不是可笑至极?”

她一边说着,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,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。

“第一,你是俘虏,本质上是我的敌人。第二,我双标。”杨炯冷着脸,耍无赖回应,眼神中尽是傲慢。

“何为双标?”完颜菖蒲满脸疑惑,开口问道。

“宽以待己,严以待人。”杨炯随口解释道。

“你倒是坦诚。那请问,我算不算良善之人?我从未欺负过别人,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,无非就是刺杀你两次,这应该也情有可原。你的家人如此做派,甚至还给我下毒,你可有什么解释?”完颜菖蒲大眼睛弯成月牙,对杨炯穷追猛打。她一边说着,一边打马靠近杨炯身旁,眼神中闪过一丝挑衅。

“你没完没了是吧!都说了我双标,不但如此,我还护短,你少跟我掰扯。”杨炯有些恼羞成怒。

完颜菖蒲淡淡一笑,看着杨炯的眼睛,突然道:“我若没有这识毒辨毒的本事,就真被他们下了毒成功了,最后还毒发身亡,你是否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说自己双标?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欺负良善,可这般行事,与那等阴险小人又有何区别?”

“你少跟我模糊身份,我们本就是敌人,本来就仇深似海。我生气是他们心太软,想下手却又没那个狠心,不然以他们的本事,你早就死了,哪还有机会跟我在这儿逞口舌之利。”杨炯直言不讳,冷声回应。

完颜菖蒲听了,转过头,目视前方,语气平淡却坚定有力:“那你就少评价我弟弟,我也双标,我更护短。他虽有诸多不是,但毕竟是我的弟弟,轮不到你在这儿说三道四。”

杨炯懒得跟她争辩,看着近在眼前的完颜百哲府邸,冷漠道:“你的时间不多了,尽快给我答案。莫要想着拖延,否则,休怪我不客气。”

话还未落,远处一红衣女子打马疾驰而来。待看见“完颜百哲”,女子一甩马鞭,杏眸圆睁,怒吼道:“殿下有令,抓住这畜生,送入大宗正府处置!”

她的声音尖锐而响亮,在街道上回荡着,引得众人纷纷侧目。

杨炯循声望去,见这女子立在街边。身着一袭明艳红袄,那锦缎面料泛着细腻光泽,领口与袖口皆以金线绣就繁复缠枝花纹,恰似将春日繁花穿于身上,明艳且贵气逼人。

巴掌大的瓜子脸,线条流畅自然,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,自带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。眼眸恰似盈盈秋水,眼尾微微上挑,尽显狡黠与俏皮。高挺的鼻梁下,是不点而朱的樱桃小口,唇瓣微微嘟起,不言而娇,不语而嗔。

“姐夫,她就是徒单静,徒单山熊的嫡女,安抚司有她的画像,武功不高,脾气却极大,刁蛮任性,在上京可是出了名的难缠。”耶律倍在杨炯身后低声禀告。

杨炯微微点头,心中暗道:真是天助我也,正愁没机会抓你,你自己却送上门来,来了便别想走了。

当下,杨炯大声怒喝:“动手,动静弄大点!莫要让这小丫头跑了!”

“是!”身后亲兵得令,对着冲向他们的十几个人满是不屑。一瞬间,弓弦震颤,箭矢纷飞,利箭带着呼啸的风声,朝着敌人射去。

这十几人皆是近侍司身负武艺的高手,听闻未来太子妃、大金皇后说是二殿下有令捉拿三皇子,他们根本就没有多想便跟了过来。

可让他们惊诧的是,三皇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硬气,公然抗拒大宗正府的传唤,还敢当街杀近侍司的人,这莫不是疯了?这一下子,不但彻底跟二皇子和徒单氏结了死仇,还招惹了近侍司和宗室的人,算是将金国最有权势的人全都得罪了个遍。

近侍司众人被这数百箭矢覆盖,根本无处可躲。即便他们自诩高手,可面对如蝗的箭雨,也只有殒命的下场。他们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,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明白,为什么平日里欺软怕硬的三皇子会这般硬气。

徒单静见此情景,也愣在了原地。

她今日路遇去中枢传报的卫兵,得知完颜百哲回京,当下怒不可遏。上次被他用计诓骗到府内,差点着了他的道,她长这么大,哪里受过这种委屈。

纵然允宗哥哥给她出了气,可她每次想来都后怕不已。当下愤怒和恐惧交织,再顾不得许多,叫上十几个近侍司的高手,假传允宗哥哥的旨意,就要抓完颜百哲去大宗正府。

大宗正府虽说是皇家处理宗族事务的机构,但却由三位完颜部、徒单部和蒲鲜部的长老轮流更替大宗正职位。前几日蒲鲜部大宗正轮换下去,现在正是徒单部大宗正掌印之时。

徒单静哪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,只要将完颜百哲抓进大宗正府,允宗哥哥和徒单部大宗正定能让他身败名裂,彻底失去竞争储君的机会,她也好早日成为太子妃,进而母仪天下。

可万万没想到,完颜百哲仿佛换了个人一般,竟然敢公然杀害近侍司,抗拒大宗正府传唤,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。当下也来不及多想,转身就要逃跑。她的脸上满是慌张之色,双手颤抖地拉着缰绳,想要驱使马匹尽快逃离。

李澈早就收到了杨炯的吩咐,见这徒单静要跑,狠抽几下马臀,那马吃痛,向前飞奔而去。追上徒单静后,李澈一个飞身,如燕子般轻盈地飘落到她身侧,随后一掌打在徒单静的腰腹之上。

徒单静只顾着逃跑,根本没在意身后。待回过神后,李澈已到近前,那一掌她本能地想躲,可身体却被李澈牢牢制住,根本动不得分毫。

随着一声闷响,徒单静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,她额头瞬间渗出一层冷汗,肚子里仿佛有无数道气息在乱窜,疼得她双膝下跪,抱着肚子不断哀嚎。

她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,声音颤抖地喊道:“允宗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!”

杨炯翻身下马,走到徒单静身前,问过布耳善发音,开口确认道:“徒单静,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?今日既然来了,就别想再走!”

徒单静抬眸,眼中满是愤恨,怒吼道:“完颜百哲,你这大胆狂徒,竟敢违抗大宗正府的传唤,你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!”她一边说着,一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,却被李澈紧紧按住。

杨炯得到翻译,确认了徒单静的身份,心下稍安。

倒不是说不信任耶律倍的情报,而是身处异国,仅凭画像这单一凭证,难免会出现差错,必须通过其他方法确认徒单静的身份,这才有此一问。

得到了想要的答案,杨炯对这个没脑子的刁蛮小姐也没了兴趣,吩咐五百人秘密散落府外,五百人入府组织防卫,静等完颜允宗到来。

“你这个畜生,我是徒单氏嫡女,未来的太子妃、大金皇后!你敢动我,必死无疑!”徒单静被内卫架着,脸上满是愤怒和不甘,头发也有些凌乱,失去了往日的高贵仪态。

杨炯得到翻译,看向身旁的完颜菖蒲,揶揄道:“你们大金,就你一个聪明人吗?就这还想当大金皇后,真是可笑至极!”

“你这夸奖人的方式真不怎么讨喜!”完颜菖蒲白了杨炯一眼,冷漠回应。

“就这猪脑子,要不是生在徒单氏,早就不知投胎几回了吧。”杨炯看着依旧怒骂不休的徒单静,皱眉嘲讽。

完颜菖蒲轻轻捋了捋发丝,微笑道:“你说出这话我倒是很惊讶,你出身权贵之家,应该明白,上层之间的联姻,永远是利益的交换和输送,跟人的关系不大。

她生在徒单氏,这便是投了个好胎。她就算是头猪,是条狗,我二弟都会娶她。你应该很容易理解才对,为何还要多此一问?”

“我有个好爹,我家不兴这个。我虽然明白,但并不认同这种理念,我还是希望双方感情能纯粹一点,即便有利益交换,也不能占据两人关系的全部,这样的感情不要也罢。

我只是好奇,谁会喜欢这么个没脑子的女人,她这四处宣扬要做大金皇后,你二弟知道吗?娶个催命婆回家,你二弟八字够硬?”杨炯吐槽道。

完颜菖蒲听了,无奈一叹:“不是谁都像你一样生在权贵之家,还能追逐自己的感情,很多人,或者说大部分人都是身不由己,没得选择。在这世间,又有几人能真正随心所欲呢?”她一边说着,一边微微摇头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慨。

杨炯沉默不语,知道她说得不错。他也不是要跟完颜菖蒲探讨出个什么结果,只是忍不住吐槽一下。就徒单静这性格,若放在大华,一个稍有见识的贵族之家都不会娶她,这不纯纯给家里招祸嘛。

完颜菖蒲见杨炯沉默,当下轻叹一声,不再多言,径直朝府邸深处的房间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