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78章 一百二十八章“空仔。”
第1478章一百二十八章“空仔。”苏明安一怔,蹲下来查看。
“小心,有些骨头很尖,当心刺伤你。”也许是助人心泛滥,这位老好人什么都要担心一下,立刻给苏明安递来一双厚手套。
“你简直像多啦a梦……”苏明安戴上手套。
“多啦……什么”那人晃了晃头。
“没什么。”苏明安试出来了,这个人应该是罗瓦莎本地人。
他摸索着探去,地上躺着一具骸骨,大部分埋在土里。仅仅能通过骸骨残留的一些碎布看出,这是一件女性的衣物。骸骨手腕上有一个红色绳结,像是女性的发绳。
“冒犯了。”苏明安心中默念一句。
“这里有一块木牌,握在骸骨手里。”旁边人说。
苏明安脱下手套摸了摸,是罗瓦莎语言,刻着一句话:
……
【我终于见到他了,可他和我想的不一样。】
……
“应该不是最近死去的。”好人摩挲着下巴:“难道这位女性是第一届门徒游戏的参赛者我听闻,由于副本太大,有些参赛者的尸骨不会被收敛,甚至会被当成‘小彩蛋’留下来。”
苏明安心中叹息一声。
他将骸骨缓缓平放在地上,捧起周围的土泼上去,渐渐将其掩埋。
旁边的人默不作声蹲下来,与他一起掩埋了这具骸骨。
掩埋时,苏明安感到手背一热,他摸了摸,是一滴液体。
他立刻摸向自己眼眶,是干燥的,顿时他意识到了什么:“……你在哭”
旁边人一怔,摸了摸眼眶:“啊,是的,好奇怪。”
“是悲伤吗”
“我不知道,好像没有。莫名其妙就掉眼泪了。”那人甩了甩手:“我都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哭了,应该是生理作用吧。”
这样威猛的汉子,居然会突然掉眼泪。
沉默的黑暗里,二人埋好了骸骨,站了起来。
忽然,苏明安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他立刻看向旁边的人,发现轮廓是静止的。
……这个安全室,难道还有第三个人
“簌簌,簌簌。”
苏明安随时准备出拳,缓缓靠近。
然而,他望见了一个瘦削的、小小的轮廓。
那个身影坐在角落,隐约泛出几根反光的银丝。
……老人
“是,是空仔吗空仔,是你的声音吗”那人出声,是个老婆婆的声音。大约是苏明安二人刚进来时,她怕是坏人,缩在角落不敢出声。
苏明安蹲下来,借助手环的细微反光,细细看她。
银白的发丝,满面皱纹,一双浑浊的瘦长眼睛,缀着斑点的嘴唇,五官能隐约看出年轻时应该很美。胸前挂着根银链子,银色袄,腿脚臃肿。
“空仔,真的是空仔吧!”老人摸了摸他的衣服,似乎认出了他。
苏明安想起来,在门徒游戏第三关,汪星空一直和一个老婆婆一起行动,那个老婆婆叫嘉熙琴,汪星空一直护着她。
……明明游戏前互不认识的关系,短短一个副本,汪星空和嘉熙琴却能变得像亲子孙一样。而有些人明明是血脉至亲,却像是仇人。
苏明安闭了闭眼,压下了情绪,朝旁边人点头:“是我认识的人。”
“亲奶奶”那人问。
“……”苏明安顿了顿:“亲的。”
嘉熙琴的状态似乎不太好,或许是吸入了一些毒气,不太清醒。她握着苏明安的手,一直絮絮叨叨。说起她这几天经历了什么,说起如果不是空仔留给她的武器,她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婆婆,早就死了。
“钱,钱,什么都要钱。”她紧紧攥着苏明安的手,神智不清醒,絮叨起了自己:
“吃饭要钱,柴火要钱,治病要钱。”
“儿子缺条腿,接腿要钱。孙女心脏不好,吃药要钱。”
这时,好人拿着医疗箱走了过来,帮苏明安的小腿再度上药。
苏明安坐下来,安静地垂下手。
“那么多张嘴,吃啊,吃啊……吃不够啊。那天晚上,我起来听见他们商量,要把我送进深山老林,就像许多年过七十的老头老太一样。”
“我寻思着,那要是把我送进林子里活活饿死,还不如我参加这个游戏,家里也算少一口人。唉,我真气啊,还好有空仔你看顾我……”
毒气敲打着玻璃门,噼噼啪啪,犹如雨打芭蕉。
“咔哒”一声,旁边的人合上医疗箱,下意识点了一根烟,送到嘴边,又想起自己身边有人,立刻掐灭。
仿佛一座无尽浪涛之间的安宁小岛,门外的疾风骤雨都无法伤害到玻璃室内。
苏明安被嘉熙琴握着,两人的手环平静地滴答作响。
像是置身世界之外,这一刻,所有的混乱、痛苦、迷茫、恐惧,都短暂隔绝在了室外。
这一刻,他仿佛只是汪星空,一个没有任何救世责任的少年,仿佛人生还会很长很长。肩上扛着的,只有对于未来的期望。
老太太说起她家,那是罗瓦莎东边一个偏僻村落,长满了金黄的麦田,风一吹,秋天便满是沉甸甸的粮食。
到了冬天,是创生的季节。村里缺少什么,人们就会拿起笔杆子,写出需要的东西,红,芝麻,番茄……都是他们种不出来的东西。
庄稼汉种不出来的,大家集思广益,动一动笔就可以了。
但大家还是吃不饱,大部分粮食都会被收走,那些人长着大大的翅膀,飞在高高的天上。那些人轻飘飘的一个命令,就会让大家饿死许多人,就会让很多老弱病残不得不走上战场。
苏明安问,那些人是谁。
老太太想了想,摇了摇头。
她说,那些人站得太高啦,她看不清,他们站在阳光下。
而且,走了一批,又来一批,上头永远都会有人,永远不会结束的。
苏明安就问,那如果有一天,大家都进入了新的世界,再也不用担心万物终焉之主和高维了,这样的情况会改变吗
老太太懵了一下,旋即看向他,咧开牙齿稀疏的嘴唇,问道。
空仔啊,啥是万物终焉之主啊高维又是恁啥呀
祂们存在不存在,和我们有啥关系呀
苏明安好久都没说话。
手指紧紧攥着,指甲像是要掐进肉里。
然后,他很小声地说:“就是那些会要我们命的坏蛋。”
“空仔是跟那些坏蛋干架的吗”
“嗯。”
“那空仔一定要打赢啊,打赢了就安全了。”老太太露出满口稀疏的牙齿。
“嗯。”
“我一定会赢的。”
他闭着眼睛休息,她还在絮叨,甚至说到了他熟悉的内容。
她说起她的缝纫铺门口,趴着一只橘黄的猫,不知道从哪来的,天天就在梧桐树下晒太阳,护着一根值钱的长木棍,谁来领养都不走,像是在等它的主人。
她还说,她胸口的这吊坠,里面装着的是老头子。他脑瓜子聪明,率先去参加了第一届门徒游戏,把攻略做好了,丢给了她。所以她这身子骨能走到今天,多亏了老头子生前的智慧啊……
她又说到自家村里。东边村里的三娃子,据说是考上了耀光母神的分殿学士,要去做一位光荣的神临颂人,为大家改换命运。村头的铁匠,前些年突然被灵感之神眷顾,扔掉锤子成为了吟游诗人,现在据说在天空之岛逍遥快活呢,专门给巨龙和天族吟诗……
苏明安静静地听着。
这都是他不曾涉足的领域,不曾听闻的故事。
在他眼界所限之外,这个世界很大,从来都很精彩。
绿色的气体敲打着玻璃,宛若雨打荷叶,三人坐在黑暗的室内,唯有一具沉眠骸骨静静陪着他们。
“……空仔啊,要不是你,我在第三关就没命了。我的家人恨不得少一张嘴,唯有你认为我还算个人……”嘉熙琴紧紧攥着苏明安的手,声音渐渐低下去。
讲了那么多话,她也应该累了。
苏明安缓缓松开她的手,放在她的膝盖上。
她嘟哝着,翻了个身,似乎在说梦话:“……臭小子,今天作业还没写,你要活活气死你奶奶啊……”
苏明安起身,走回长凳上,缓缓躺下来。
他凝视着黑暗,想起了三岁那年,奶奶和自己说完话后,坐在床头踩缝纫机,要给自己缝一双手套。
“这可是一双未来钢琴家的手,要好好保护……”奶奶捧着他转圈,那时,仿佛连空气都是五光十色的。
那台老旧的上世纪的缝纫机,踩起来嘎啦嘎啦响,仿佛能听到遥远时光锈蚀的声音。后面却随着钢琴,一起被卖了……
他咬了咬牙,感到一痛,原来是小腿有些渗血。旁边的人再度打开医疗盒,帮他处理了一下。
“等会毒气结束,你打算带上她吗”上药的时候,那人压低声音说。
“如果不带上她,她一定会死。”苏明安看了眼嘉熙琴,她靠着角落睡着了,满头银发都安静下来。他知道,不管自己怎么想,这个老好人一定会带上她。
“嗯,休息一会吧。”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,也闭上了眼睛。
滴滴,滴滴。
手环的滴答声中,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苏明安休息着,余光却在瞥自己的手环,自己的存活时间本来就只有三十多分钟,现在只剩下五分钟了。毒气却还没有结束的迹象。
余毒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,他闭上眼睛,抓紧时间休息,争取让状态好一点。
“等会我出去,帮你找找有没有其他参赛者遗落的手环,给你续上时间。”好人低声说。
“我一起去吧。”苏明安说。
“我有治愈能力,能抗一会毒气,你不必跟上。”好人伸手,合上他的眼睛:“你眼皮都快睁不开了,天莺的毒很厉害,让身体休息是最好的对抗方法,睡吧。再这样动身体,你可能都站不起来了。”
苏明安心中感慨,这就是普通玩家的身体啊……
他依言睡下,没有逞强。
好人也闭上眼睛休息,静静地回复体力,以备等会出去抗毒。尽管他们都知道,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毒雾里,几乎不可能找到其他参赛者的手环。
朦朦胧胧间,苏明安感觉有人站了起来。
那个人站在他旁边,看了他一会,然后解下了什么,轻轻放在他手心。
他努力让自己睁开眼,却感到余毒始终拖拽着他的眼皮,让他无力起身。
然后,他听到“滴”的一声。
模模糊糊间,他听到一个声音。
“空仔啊。”
“奶奶家在罗瓦莎东边的龙朝国,一个不知道名字的村庄。如果有一天你赢下了游戏,就去看看吧,那里麦子做成的面包很好吃,比城里的好吃多了,真的。”
手掌传来温热的触感。
然后,他望见悬坠的眼皮缝隙之间,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,碰了碰玻璃门,缓缓走了出去。
毒气无法进入安全屋,仅仅是她走了出去。
她听到了他与旁边人的谈论,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。
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喉咙里尖叫,在嘶吼,他想伸出手对准毒气,一个空间震动,轰走这些烂透了的东西;他想立起羔羊结界,湛蓝屏障瞬间展开,护住所有人;他想长出神之白翼飞出去,顶着毒气摧毁所有机关,暴打面具人,让一切重归安宁……
但他只能躺着,躺在长凳上。
望着那个佝偻的身影,缓缓走了出去。
余毒麻痹了他的肩膀,他甚至无法伸出手。
他此刻仅仅是一位普通玩家。
手环滴答答地平稳走动,【存活时间:3分钟】,已经变为了【存活时间:12分钟】。
嘉熙琴的运气很好,或许是老头子的骨灰保佑了她,她捡到了几个亡故参赛者的手环。但她知道,就到这儿了。
就到这儿了。
家里少一张吃饭的嘴,这世上多一位会和坏蛋干架的孩子。
模糊的视野里,佝偻的身影刚出门,就很快不见了。
苏明安用尽全力催动手掌,终于感到身体轻松了一点,驱散了一些余毒。他用力抬起手,下意识摆出空间震动的手势,对准那些该死的毒气。
“哗啦——哗啦——”
一朵朵漂亮的白色满天星,在他的掌间逐渐长出,仿佛绸带般挂满了他的手掌。
除此之外,理所当然,没有任何空间光辉。
那是漫长的寂静。
棕黑色头发的青年沉默下来。
唯有一串银色的项链,雕刻着生卒年,在他指尖晃啊,晃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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