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两百零三章 动了胎气

苏凝芷慌乱地想要扶住他,却被他一把推开。

“快走!”谢淮安咬牙切齿地低吼,声音嘶哑。

几乎同时,三个黑衣人从暗处窜出,挥舞着手中的利刃,向他扑来。

他们身手矫健,招招致命,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刺客。

谢淮安强忍着剧痛,拔出腰间的佩剑,与三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。

他本就身负重伤,如今又添新伤,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。

尽管如此,他依旧奋力抵挡着黑衣人的攻击,眼神凌厉如刀。

电光火石间,乘风带着几个官兵从暗处杀出,利刃交锋的脆响划破夜的寂静。

偷袭的三个黑衣人见势不妙,迅速撤离,只留下零星的衣角碎片在风中飘荡。

苏凝芷惊魂未定,却在慌乱中瞥见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脸——竟是前几日她在山上采药时遇到的那伙人!

当时只当他们是普通的采药贼,如今看来,分明是冲着谢淮安的命来的!

“王爷!”苏凝芷猛地回头,只见谢淮安脸色惨白,胸前衣衫已被鲜血浸透,更可怕的是,那血色竟是诡异的黑色!

乘风大惊失色:“不好,箭上有毒!”

苏凝芷心口一紧,也顾不得再隐藏身份,迅速从药箱中取出银针,稳而准地扎入谢淮安几处大穴,暂时压制住毒素蔓延。

“去烧热水!”她语气急促地吩咐乘风。

热水很快备好,她一边用烛火灼烧着剪刀进行消毒,一边看向谢淮安,语气凝重:“民女要帮王爷把伤口上的箭拔出来,王爷是否同意?”

谢淮安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。

她取出一块干净的细布递到他唇边:“王爷,咬着这个,待会儿可能会有些疼。”

谢淮安顺从地咬住布巾,眸光深邃地注视着苏凝芷,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悲喜。

下一刻,苏凝芷用烧红的剪刀刀尖探入他的血肉中,精准地夹住箭头,猛地拔出!

谢淮安闷哼一声,身子剧烈颤抖,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。

苏凝芷顾不得心疼,迅速用烈酒清洗伤口,再用热水擦拭他身上的血污和冷汗。

整个过程,谢淮安都清醒地承受着,没有发出一声痛呼,只有紧咬的布巾和额角暴起的青筋显示着他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。

处理好伤口后,苏凝芷再次施针,逼出他残余的毒素,最后敷上特制的药膏,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。

做完这一切,她才长舒一口气,垂眸看向谢淮安,却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,眼神复杂难辨。

“王爷,你为何如此信任民女?”苏凝芷忍不住开口问道,“你就不怕民女稍有差池,会害了你吗?”

箭上有毒,拔箭稍有不慎便会血流不止,没想到他这样一个惜命的人,竟会把命交到一个认识不过个把月的大夫手里。

谢淮安虚弱一笑,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红晕:“本王的命落在你手中,也值了!”

苏凝芷一时怔住,不明白谢淮安话中深意。

他却已阖上双眸,似是无力再说下去。

她只得吩咐乘风好生照料,悄然退了出去。

夜风拂过脸颊,吹散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,却吹不散她心中盘桓不去的疑惑。

谢淮安那句“本王的命落在你手中,也值了”,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,让她心乱如麻。

他生性多疑,城府极深,怎会如此轻易地将性命交付于她?

仅仅是因为她治好了他的腿疾?还是……他察觉到了什么?

苏凝芷蓦地想起谢淮安腰间那道狰狞的伤疤,心头猛地一跳——那道伤会不会是他故意为之,用来试探大夫医术的?

他一路寻来,身上伤口不断,莫非就是为了找到医术高明之人?

难道,谢淮安从一开始便知晓她的真实身份,所以才会对她如此“信任”?

这个猜测如同幽灵般盘踞在她心头,挥之不去,一股寒意沿着脊背缓缓爬升,让她不寒而栗。

思虑越深,苏凝芷的心便越乱,小腹处也隐隐传来一阵阵坠痛。

她不禁抬手抚上腹部,心头一紧——糟糕,今夜的惊吓过度,竟动了胎气,孩子怕是要提前出生了!

若在这节骨眼上被谢淮安和乘风知道她临盆,之前编造的谎言便会瞬间被戳破。

更何况,她也不确定这个孩子生下来会不会跟谢淮安长得很像。

若是像,怕是一眼就会被谢淮安看穿。

这个险,她不敢冒。

想到这,苏凝芷强撑着站起身,忍耐着腹部的阵痛,努力稳住身形,迅速配好几包内服和外服的药,朝里屋递去。

乘风见到她,连忙起身,恭敬道:“舒女医,王爷他还在昏迷。夜深了,您还怀着身子,早点歇息吧,这里有我。”

苏凝芷将药包一一递到他手中,语气低缓却不容置疑:“这些药,你务必一日三次煎给王爷服用,一次都不能落下。另外,这里还有外敷的药,每日换一次,换药前记得用煮过的烈酒仔细清洗伤口,万不可大意。”

乘风接过药包,郑重地点了点头:“舒女医放心,我都记下了,定当尽心竭力照顾王爷。”

苏凝芷这才略微放下心来,她不动声色地转身缓缓走出房间。

她强忍着越来越剧烈的痛楚,将藏在床底的竹筐搬出来,里面装着早已准备好的待产物品。

提着早已备好的灯笼,借着微弱的光芒,她一步一步,艰难地走向茫茫夜色中的山林深处。

先前采药时,她便发现了一处隐蔽的树洞,洞口被浓密的藤蔓遮掩,寻常人难以察觉。

这段时间,她表面上是上山采药,实则每日都来布置这个树洞,洞内铺垫着厚厚的干枯树叶,储存着干燥的柴木和少量干粮,还在周围撒上特制的草药,用以驱散蛇虫和野兽。

如今,这个秘密庇护所终于派上了用场。

她钻入树洞里,将竹筐里的薄被铺在枯叶上,颤抖着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丹药含在口中,深吸一口气,感受着腹部一阵紧似一阵的剧痛。

虽然在灵犀谷时,她曾帮好几个产妇接生,自诩有所准备,可当这撕裂般的疼痛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时,她才明白生产之痛远超想象。

汗水浸透了衣衫,发髻也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,下唇被咬得鲜血淋漓,身体止不住地颤抖,可胎儿却依旧牢牢地卡在产道里,没有丝毫要出来的迹象。

夜色渐浓,山林里的温度骤降,冷风裹挟着寒意无孔不入。

苏凝芷不得已点燃了火折子,把洞里堆积的枯枝点燃,温暖的火光驱散了些许寒意,也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庞。

她一边默默祈祷着不要有人经过这里,一边咬紧牙关,忍受着剧痛,努力将孩子带到这个世上。

远处偶尔传来的野兽的低吼,更增添了这夜的孤寂与危险。

谢淮安从昏迷中醒来,乘风欣喜若狂的脸庞映入眼帘。

“王爷,你终于醒了!”

“舒大夫呢?”谢淮安下意识问。

“你稍等,属下去叫她!”乘风连忙应道,转身快步走出房间。

然而,片刻后,他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,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:“王爷,不好了,找遍了屋子,都没看到舒女医!”

谢淮安的心猛地一沉,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
“快,派人去找,翻遍整个灵犀谷也要给本王找到!”

“是!”乘风领命而去,迅速召集人手展开搜索。

一个时辰后,搜寻的侍卫终于在深林里一个隐蔽的树洞中发现了苏凝芷的踪迹。

她昏迷不醒,面色苍白如纸,身旁躺着一个浑身血污、啼哭不止的婴儿。

听到这个消息,谢淮安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,一阵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。

他不顾身上尚未痊愈的箭伤,踉跄着奔向深林。

他的腿伤其实早已痊愈,只是为了能继续留在苏凝芷身边,他才故意装作腿疾未好。

而胸口的箭伤却远没有那么幸运,一路奔波颠簸,牵动了伤口,鲜血浸透了层层绷带,将他胸前的衣衫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。

他跌跌撞撞地来到树洞口,眼前的一幕让他呼吸一窒:一个浑身沾满血污的婴儿正挥舞着小手小脚,发出微弱的哭喊;而苏凝芷则昏睡在一旁,脸色惨白,汗水浸湿了鬓发,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。

谢淮安的心口如同被利刃狠狠刺穿,一阵锥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
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树洞,颤抖着伸出手,想要触碰苏凝芷的脸庞,却又怕惊扰了她来之不易的安宁。

“芷儿,”他的声音嘶哑低沉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,“你就这么不愿让本王认出你吗?”